家国情怀慰平生 ——记抗美援朝老兵卢加丁
2025-10-26 16:53 中生网核心提示: 一枚背面有“全国人民慰问人民解放军代表团赠”字样的纪念章,文字下面刻着日期“1954.2.17”。纪念章的别针有些弯曲,正面的铜绿和尘垢,无声地诉说着它的年代感。
作者|虞彩虹
卢加丁,1932年12月4日出生,新渥街道中卢村人。1951年,加入磐安独立营,后被编入正式部队,加入抗美援朝志愿军。1953年,抗美援朝胜利后,回南京边训练边参加地方建设。1955年11月15日,结业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五海军学校。1957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下半年复员回磐安,被安排在新渥米厂上班。1962年,下放回乡,担任村支委兼民兵连长24年。
一件被捆得略带褶皱的半旧不新的青色粗呢大衣,领口已经有些磨损泛白,风纪扣下是五枚铜扣。领子以下的土黄色里衬已经被手工缝补。
一枚背面有“全国人民慰问人民解放军代表团赠”字样的纪念章,文字下面刻着日期“1954.2.17”。纪念章的别针有些弯曲,正面的铜绿和尘垢,无声地诉说着它的年代感。
一本封面蓝灰色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五海军学校结业证书”,封面四边都已磨损,泛黄的扉页上填写着专业技术、海军常识、政治教育、军事训练等四个科目,成绩全为4分(满分5分)。底下还有一行备注“注:以上成绩系平时观察总评。”证书号为第01058号,颁发时间为1955年11月15日。
一枚蓝底铜色印有五角星和“八一”字样的扣子。
一个由东阳县烈军属荣转复退军人代表会赠送的、用红色油漆写着“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字样的、没有年份标注的搪瓷杯。
一枚纪念抗美援朝70周年的带着绶带的纪念章。
一座印有名字和照片的由磐安县关爱退役军人协会在2020年8月1日颁发的写有“致敬新中国最可爱的人”的奖杯。
一个须发皆白斜倚在门口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老人。
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很难将门口这个神态安详的老人跟军人、战争这些字眼联系在一起。只有仔细端详,才能从老人脸上找到当年海军学校结业证书照片上那张年轻面庞的影子。
老人名叫卢加丁,已经94高龄。跟同时期的军人相比,他保留着的东西算是多的,他妻子黄冬香说自己的丈夫珍惜任何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本来还有很多,那年发大水,丢失了一部分。
“您是卢加丁?”“是的。”
“您当年参加过海陆空三军?”“是的。”
“那是怎样的顺序呢?”“海军,陆军,空军。”
“能不能具体说说?”“忘记了啊。”
老人语速缓慢,声音平和,略显中气不足,显然跟前段时间的那场大病有关。
比起这些保留的物品,在有限的资料里,关于战争的内容大概就是这些:在朝鲜,修桥梁、筑公路、打坑道、做工事,从不落后;在野外工兵作业,在夜间站岗放哨,也从来不以为苦。为抢修桥梁和道路,经常是啃几口干馒头,或者吃几个烧熟的土豆之后,再喝上几口水就接着干。不是打仗,就是修建防御工程。面对生和死,苦和累算什么!自豪的是,在很多战役中,亲手打过三七机关炮,消灭了许多敌人。一分钟800发的炮弹,威力真的很大。
以上这些,是卢加丁2012年也就是他81岁接受采访时的述说。因为年代久远,很多人事越来越无法考证,本来以为这些留下的物品还能为我们佐证某些结论,或者,可以在我们推演某些历史场景的时候,它们可以担当起不需要台词却稳稳妥妥的角色。这样,即便不能完全重返当年的事实深处,至少也能带我们重返一部分的事实。然而,因为他极少跟家人提起在部队尤其是在朝鲜战场上的经历,我们只能在旧物上更多地看到时间磨损过的痕迹。
修桥筑路,筑工事打炮弹,啃馒头吃土豆,战场上的情景被潦草地简化成这么简单的字眼的时候,那些吃过的苦、受过的累、担过的惊、受过的怕,就全凭我们根据其他一些关于那场战争的文字记载甚至是相关的影视作品来想象了。惋惜是一定的,不过,那片卢加丁战斗过的土地一定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身影,也记得和他相关的一些细节。
1932年出生在新渥中卢村的卢加丁,作为独子,也曾有过受到宠溺的美好回忆。因为大人重男轻女的思想,跟两个姐妹相比,他受到更多的宠爱,虽然家境并不富裕,父母总是尽量把好吃的留给他。可惜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在他7岁那年,父亲因“黄胖”病去世,这使得他们家原本就不富裕的生活变得更加拮据。卢加丁也在读了两年小学后就辍学回家,帮助家里干活,跟家人一起挑起生活的担子。
1951年,中央作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重大战略决策,入朝参战的热潮席卷神州大地,农村青年的参军热情一浪高过一浪。卢加丁是独子,本来可以不用报名,但他毅然选择参军。他先到县城参加集训,后来跟永康的应广尖等人一起分配到21军63师189团1营1连3排。
一进入朝鲜,卢加丁就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山河满目疮痍,一片废墟。远在朝鲜的他首先想到了祖国,如果敌人打垮了朝鲜,紧接着挨打的就是中国。报名参军的选择除了淳朴的家国情怀,也许跟他儿时的经历也有一定的关系。当年父亲的去世带来的不仅仅是生活的更加困难,卢加丁还因此受到小伙伴的欺负,常常被打得流鼻血又不敢吭声。从某种程度上说,卢加丁更能体会受欺负的滋味。挨打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一种难言的疼痛,他从不轻易对人言说。很多年过去了,从部队回来,不知在怎样的场景下,他才跟妻子说起。说出来的时候,也是他释怀的时候。现在,这样的事情,以及其他更多的事情,连同在战场上的情景,他都忘了。岁月在慢慢清空他的记忆,就像保留他的物品一样,有些东西妻子黄冬香替他记着。
黄冬香比他整整小了10岁。卢加丁26岁的时候,因为母亲突然失明才从部队回来成家。那个时候家里是真困难,结婚那天,还是从别人家借了20斤谷子舂了米,后来从妻子的嫁妆——一对枕头里取出稻谷还给人家。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所以特别能体恤别人的困难。妻子在新渥粮站开饭店的时候,他们夫妇总是尽力帮助别人,以至于到现在卢加丁生病了,还有一些当年受过帮助的人前来探望。这样的家风也传承给了下一代,现在他的儿子儿媳也常常给村里的孤寡老人包饺子、包馄饨。
1953年,抗美援朝胜利,卢加丁回到南京,在部队一边训练一边参加地方建设。1957年5月4日,他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下半年回到磐安,因为是志愿兵,被安排在新渥米厂上班,月工资24元。卢加丁对此非常满意。之后又在食品公司杀猪卖肉,也在上卢林场干过,还学过烧制白酒。
1962年国家困难时期,许多机关单位和国有企业的干部职工被精简。卢加丁当时从事的是与农业生产息息相关的粮食加工工作,而且米厂的工作量也很大,完全可以不下放,但是他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国家。每人每天不到三两粮食的日子怎么过啊,他觉得国家有困难,连国家领导人都吃不饱,自己理应支持精简工作,于是主动要求回到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参加集体劳动。因为是党员,在村里他担任支委兼民兵连长,一干就是24年。
卢加丁性格温和、开朗,爱开玩笑,不会烟酒,也不会打牌,在村里有着好口碑。他很容易知足,不管妻子、儿媳做什么,他都说好吃,够体面(意即丰盛)了。他特别喜欢孩子。自己的孩子还小的时候,他从地里回来,常常一只手抱一个。对别人的孩子也很好,每次到东阳开会,总会带些新奇的东西分享给他们。结婚快要70年了,夫妻之间总是有商有量,从不拌嘴。担任干部期间,他坚持看书,学习理论知识。自己生活节俭,却在2020年为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工作捐款1万元。他还获得过金华市优秀共产党员称号。在待人接物上总是保持着他的善良和温暖。
在他看来,祖国强大,不受外侮,是多么值得欣慰的事情。前些年,卢加丁每逢国庆节都要去买小红旗,插在客厅的墙壁上。去年正月中风后,身体不如从前。不知这个坐在椅子上的老人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有他这样的军人,有他们无私的付出,才让多少人脱离了险境环生的战争灾荒,让多少人的福寿绵长得到护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