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儿·

那时我尚处于青春期  处于青春期的我

经常被一些青春期的尴尬所困扰  比如

流鼻血  比如长疖子

但因为有了姐姐  这些不是毛病的毛病

便迎刃而解  是的

姐姐是村里唯一的医生  尽管

我最不想见的就是她  不见她

那些毛病也不可能要我的命  然而

我想活得更好  在见她与

不见她之间  我总是不自觉地选择前者

我不是一个勇毅的少年  如果是

我就不会那么害怕见到姐姐  其实

我害怕见到的不是她  而是

她出门在外的妹妹  见不到她妹妹

她就成了她妹妹的替身  阖村人都知道

她们两个长得何其相似  从背后看

简直难分彼此  但我从来没有

把她们认错  这不仅是因为

姐姐身上弥漫的药味  还因为

她妹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馨香之气

和妹妹一样  姐姐身上

也应该是馨香四溢的  由于久居药房

这种馨香便被另一种味道所覆盖  每次

她给我包扎或者打针的时候  隐约之间

我还能闻到那种熟悉的香气  并且让我

浮想联翩  说心里话

那时我不敢向姐姐透露我的心事  那个

出门在外的人  已经很长时间

没有和我联系了  联系

也只是以同学的名义  除此之外

我们之间还有更加充分和明确的名分吗

不错  那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但只要对方的代理人不说话  已经

公开的秘密还是秘密  我和姐姐

都明白这一点  在我眼里

她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  在她眼里

我是一个言听计从的患者  至于

她的妹妹  和我们这种医患关系

毫无沾边  突然有一天

那些小毛病都不治而愈  我这才发现

继续找姐姐的理由也随之失去

其实姐姐待我一直是很好的  若非

我后来执意戳破那张窗户纸  有些事情

还是不说明白的好  如果说明白

和不说明白没有实质性变化  很可惜

生活没有假设  今天的我

并不后悔当年的唐突  正是因为  

当年的唐突  才让我彻底认清了自己

那个出门在外的人没有错  姐姐

和她的家人都没有错  自此

小村里又多了一位出门在外的少年

很多年没有回老家了  听说

姐姐已经到了退休年龄  她的妹妹

那个先我一步离开村子的人  如今

已先我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  毋庸讳言

她是我的初爱  也是至今

让我念念不忘的女神  因为她

我曾经写过无数首诗歌  那些带着

往日体温的汉字  显然不足以表达

我对她的敬意  好在姐姐安好如初

我的新仇旧恨都交给她一块去疗治吧

 2025年5月26日上午于泰山

岩峰，原名杨岩峰，山东省泰安市人。多年从事报刊编辑工作。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始相继在全国各地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千余篇（首），并多次获奖；玫瑰系列组诗曾引起广泛好评，被誉为“玫瑰诗人”；出版有诗集《太阳泪》（三人集）《野玫瑰》《独对玫瑰》《咏叹》（二人集）《八月的爱情》《幻影》《挽歌》《苹果花开》《呓语》和散文集《樱桃园》《隔膜》《在信仰的高原》及诗论集《岱下诗话》等。作品被收入多种专集或年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