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峰2024年自选诗十首
2024-12-24 19:33 中生网核心提示: 岩峰,原名杨岩峰,山东泰安人,著名诗人。出版有诗集《太阳泪》《野玫瑰》《独对玫瑰》《咏叹》《八月的爱情》《幻影》《挽歌》和散文集《樱桃园》《隔膜》《在信仰的高原》及诗话集《岱下诗话》等。

秋风叹
就算是一块石头吧 当我从南岸
走到北岸 走到
紧靠北岸的那个小镇 小镇的河面
立刻泛起层层涟漪 甚至
阵阵波浪 那些少见多怪的眼睛
容不得一块石头的自由行走 他们
恨不得把我扔回南岸 或者
沉入水底 从此不得再见天日
你没有把我当外人看待 面对
一块陌生的石头 你不但笑脸相迎
还送我一株含苞欲放的玫瑰 当时
我并不知道这花的名字 但我知道
这是小镇另外一种态度 既然来了
我就要一展身手 至少
不能束手就擒 是的
我是石头 同时也是一道行走的风景
其实 你也是一道行走的风景
一株含苞欲放的玫瑰 走到哪里
都荡起涟漪 掀起波浪
作为一株移植而来的花卉 你能体谅
一块石头的孤独与落寞 并且愿意
和我结成联盟 共同抵御
那些明枪暗箭 遗憾的是
当时我没有也不敢接受你的邀请
是的 我是一块自顾不暇的石头
你的介入 不仅增加我的负担
还有可能把自己置于死地 毕竟
你是来自敌方营垒的植物 他们
不能容忍你的背叛 就像
不能容忍我的自由行走 没有你
我行走起来更加方便 同时
也给你一条本来就属于你的康庄大道
这当然是我的真实想法 也氤氲着
一块石头的无奈与狡黠 玫瑰
终于不辞而别 走进
一片更加广阔的水域 这时
我才意识到没有你的小镇是多么枯燥
拥有你的确不是我的初衷 然而
失去你 我才明白
谁才是我心中不可再生的至宝与风景
2024年8月8日
恨春时
我当然知道 从爱到恨
是一个多么痛楚而绝望的过程 如果
我是一棵树 或者
一只麻雀 我相信
你一定会痛下杀手 至少
不能让我像现在如此完好
还有很多比你更恨我的人 对我
早已动了杀机 只是
碍于你的情面 让我
侥幸活到今天 和我一样
他们也曾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并且
随时准备为你效犬马之劳
是的 在他们眼里
我的命并不比一棵树或者一只麻雀
更为宝贵 你恨我的时候
偶尔也会产生这种念头 但你
终于没有拔刀相向 不是不忍
也不是因为我洗头革面 痛改前非
我不敢说你还爱我 说我爱你
也非实情 然而
曾经的美好是无法抹杀的 是爱是恨
都已经不再重要 为了
不再重要的东西牺牲名节 非但
不值 还将传为江湖笑谈
不想为当年的背叛寻找借口 背叛
也不需要借口 此乃常识
你应该知道 而这
正是一棵树或一只麻雀活下去的理由
其实 能轰然倒在你的刀下
比寂寂无名地活着更让人艳羡
2024年8月12日
忆仙姿
隔山百里不算远 隔水一里
是外乡人 我是拖着
一身伤病过河的 那个戕害我的人
也是发誓爱我一辈子的人 此刻
已经成为别人的新娘 我当然理解
一个少女的无助与无奈 不然
我就不会涉水而去 小镇
不是乐土 我也从未想过
能在这里找到疗伤医病的灵丹妙药
你的出现让我猝不及防 也让我
心惊胆战 我当然歆羡
你绰约的风姿 而你的温婉
更加超乎我的想象 但我不敢
与你对视 那电光石火的感觉
已经把我折磨得体无完肤 伤病未愈
疼痛尚在 说什么
我也不敢重蹈覆辙 而你
始终微笑着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确实没有发生什么 日历
一天天翻新 而我
依然固守着 真正的爱情
一生只有一次的执念 这是
书本的力量 而对岸那个人的存在
也让我认为不能自食其言 是的
我说过除了她 不会也不可能
再有别人 而你频频的光顾
让我一度对自己彻底失去了信心
你一如既往地来来去去 我
一如既往地彷徨和纠结 终于
有人捷足先登 我虽然不舍
但也没有充足的理由把你留下 关键是
我没有能力把你留下 那时
我是一个真正的无产阶级 而你
是我心中的冬妮娅 就像
对岸那个资产阶级小姐 和我之间
始终隔着一条涉不过去的界河
2024年8月14日
芳心苦
在那个依山傍水的城堡 应该说
你才是我的最爱 那优雅的气质
温婉的情怀 都是与生俱来的
也是我仰慕已久的 如刚出水之芙蓉
毫有雕饰 让我觉得这个城堡
还不是一无是处 尽管
它自始至终以我为敌 自始至终
把赶走我这个外来势力视为天条
并且阴招跌出 无所不用其极
你当然明白城堡的规矩 也深知
这种陋习的根深蒂固 但和煦的春风
还是让你为之一振 作为
时代的一分子 我的突如其来
给城堡带来的不是恐惧和瘟疫 而是
绵绵不断的暖意 还有
荡涤尘埃的良苦用心 只是
你没有像其他姐妹那样旗帜鲜明
无意间给我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或许 当时你就意识到
自己是一个没有资格释放爱意的植物
尤其对我这样的外人 除了
起码的礼仪 你从未表现出
过分的热情 但也
没有因此畏首畏尾 让我看到
那个不想看到的东西 我当然明白
你的用心 犹如春天的云朵
它如此美丽 又那么轻盈而飘忽
同样是来自城堡的姐妹 同样是名花
你是一个身有所属的人 尽管
那个人你并不熟悉 但他和城堡
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我现在
虽然置身城堡 但和城堡
互不相干 无论
我是不是城堡的敌人 他们
都不需要我的介入 更不允许
有人把心交给我这个匆匆过客
是的 很快我就离开了那个城堡
不是自愿 也难称被迫
这一切你都看在眼里 我没说什么
你什么也没说 但我知道
等待你的将是一场盛大的宴席 还有
唢呐的惊天动地 几十年
转瞬即逝 间或
我还打听一下城堡的信息 没有你
那个地方的荣枯都不再让我心有所动
2024年8月15日
飞来峰
如果让我回到从前 回到那个
因循守旧的小镇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我相信我这个异乡人 仍然不受
小镇人待见 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
总担心我喧宾夺主 而你们的频频光顾
也给他们制造一种假象 我的存在
确实不能等闲视之 为了让我
尽快消逝 他们
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 好在
有你们通风报信 我才躲过
一次又一次的暗算和袭击
你们 那些含苞怒放的鲜花
那些仗义执言的女侠 那些
冲破重重包围逆流而来的仙子
原谅我不能把你们尽收眼底 作为
一个贫穷而孱弱的书生 到小镇来
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 顺便
看看沿街的风景 不劳大驾
我也会很快离开这里 声援
与挽留 只能让我
无地自容 小镇很大
没有我的方寸之地 我也不需要
再见了 姐妹们
不要为我的不辞而别感到内疚 你们
都是好样的 那些
老谋深算的家伙也是好样的 他们
永远不会内疚 但这
不能成为我怨恨他们的理由 因为
他们也是小镇的一部分 或者说
是小镇最重要的标志 没有他们
我可能还要滞留一段时间 没有他们
又有什么值得我流连 正是
他们和你们 组成一枚硬币的两面
2024年8月16日
青杏儿
一直觉得你是小孩子 一直没有
把你放在眼里 确切地说
是放在心上 一个高中毕业生
一个还没有找到工作的待业青年 一个
不知道叫我叔叔还是哥哥的洋娃娃
来得再勤 也不能让我
给你成人的礼遇 而你
总是傻傻地站在那里 不买书
也不主动与我说话 只有
闲下来的时候 我才注意到
柜台外面那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你确实像个洋娃娃 个不高
但胖嘟嘟的 偶尔说句话
还奶声奶气 有朋友来
或者我喜欢的那个姑娘来 谈话
也从不避讳你 一个小孩子
她能晓得什么呢 如果晓得
早就退而避之了 有时
快打烊了 你还傻站在那里
我就有点不悦 外面
那么多眼睛盯着书店 稍有不慎
就有可能成为他们褒贬我的口实
傻站在那里的你并不傻 见我生气
慌忙离开 说慌忙
其实是不慌不忙 从你的脸上
我看出了不情愿 甚至
无所谓 真是
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
我从来没有责备过你 年龄小
是一回事 最重要的
是我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千金 万一
太岁爷头上动土 我这个外乡人
就要吃不了 兜着走了
后来的后来我知道 其实
当时你什么都明白 不买书
是因为不喜欢 不说话
是因为无话可说 但你
喜欢看我和别人交流的样子 尤其
我独处时忧郁的神态 书店
举步维艰 前途
一片迷茫 当时的我
想不忧郁都难 而你
则把一腔春愁 寄托在了
那个走了再也没有回去的浪子身上
2024年8月16日
芙蓉曲
一直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小镇
就是一个盛满污水的大坑 却长出
那么多丰神绰约的菡萏 我是无意间
闯进这个大坑的 那些
出乎意料的存在 一度让我
惊为天人 也让我产生了
和天人同居一坑的念头 可惜
我没有同流合污的资本 甚至
不能堂而皇之地做一个行者 抑或看客
还是有几株婀娜的芙蓉 悄然走进
我的青春年少 她们都是
大坑的叛逆 也是
一阵清风掠过时的交付 我当然明白
她们与大坑的关系 也知道自己
暂时没有拯救她们的能力 她们
惊为天人的她们啊 和我一样
是草本植物 不同的是
我一无所有 但习惯了梦想与行走
你也未曾走出那个大坑 而梦想
让你和大坑的另一株植物结为连理
祝福你 幸运的仙子
还有那些被用来装饰阳台的姐妹 无论
她们乐不乐意 和你一样
在我心里都长盛不衰 许多年过去了
大坑还是那个大坑 也有人把它
称为大墓 而你
花中之花 依然保持着那缕久违的清香
2024年8月17日
捣衣声
很多年前 你送给我的那帧
在河边浣纱的照片 早已
被粗心的我遗失了 没有遗失的
是那个熟悉的画面 还有画面中
那个清纯的少女 是的
那时的你是如此清纯 像一滴水
或一声鸟鸣 让曾经年少的我
感动了无数个夜晚或者白昼
原谅我 当时和以后
我都没有勇气把你带离城堡 为此
我能找到一万个理由 最关键的
是我本身就是城堡的叛逆 开弓没有
回头箭 走出去的我
已经被切断了所有的退路 而你
似乎看不到这些 也不想看到
一门心思地冀盼着浪子回头
其实你有很多出走的机会 只是
没有我的接应 你更愿意
和城堡所有的居民一样 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倘若
不是那只乌鸦从城堡飞过 你的生活
应该是风平浪静的 至少
在我认为是风平浪静的 意外的是
你迷上了乌鸦 或者说乌鸦迷上了你
正是从那时 你过上了
波谲云诡的生活 城堡
是你们的根据地 而周围的村镇
都成了你们的防区 有几次
我被列入通缉名单 也做好了
慷慨赴死的准备 最终
你们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我知道
并不是那只乌鸦下不了狠手
如今那只乌鸦已经改头换面 而你
也脱离了他的挟制 是自愿还是被迫
我不得而知 其实
我和那只乌鸦并无分别 甚至
不能像他一样为你提供庇护 我知道
他的江山已经岌岌可危 就像
我的身体一样不断出现故障 唯有
那熟悉的捣衣声铿锵有力 不绝于耳
念彩云
我当然明白 其貌不扬的自己
断非你停靠的那个驿站 间或
看到你从我身边走过 那重重的行囊
几乎压得你喘不上气来 我很想
助你一臂之力 你也看出
我的意思 但我是被固定在某处的
一个普通标志 除了友好地
向你示意 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渐行渐远
其实你从未走出我的视线 无论
下一个站点 还是
下下一个站点 都埋伏着
另一个岩峰 他们和我一样
傻傻地伫立在某个角落 默默看着你
走近又走远 心情落寞
而又缠绵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但你不知道我是如此地爱你
很喜欢看你独往独来的样子 那时
我就是你的护身符 一直
伴随在你的左右 如果有人陪你
我就悄悄返回原地 说几句
满怀祝福的话 是的
不要以为我哑口无言 耳濡目染
现在我已经学会了表达 就像
疾逝的电车 或头顶的飞燕
原谅我的胡思乱想 三十年
我就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而你
偶尔也会停下来 补充几口水米
或歇一下脚 此刻
我的两颊便涨得通红 尽管
你看不见 我也有意
不让你看见 和天生丽质的你一样
我也是一个酷爱颜面的存在啊
水仙子
一直在找你 一直没有
找到你 这样下去
估计一百年也难见你的踪影 正如
你的名字 你和你的生活
也是漂浮不定的吗
原谅我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你 这么多年
我不过是守株待兔 始终幻想着
有人主动将你的消息报告 当然
他应该是无意的 作为听众
我当然也不会表现得过于激动
但这样的场景始终没有出现 实在
忍耐不住 我也曾经回到
我们共同生活过的那个小镇 街道
早已拓宽 行走其间的
都是我不想看到的面孔与身影
真想大声呼唤你的名字 让
熙来攘往的人 看一看
一个疯子的绝望与深情 也让
那些熟悉和不熟悉我的人明白 原来
他心里装着一座莫奈的花园
2024年9月6日
注:题图油画为山东省美术家协会会员、第十四届全国美展入选画家苏旭作品





